后悔收了個“女徒弟”

文/ 紀永利

年過半百的老袁，沒有想到一不留神走了“桃花運”，收了一個貌美的“女徒弟”。按常理說老袁老來收下“女徒弟”，應該心花怒放，可老袁不但高興不起來，還天天如坐針氈，心神不寧。時時都想解除“師徒”關系，這讓人情何以堪。

有意種花花不開，

無意插柳柳成蔭。

年過半百的老袁夫婦，因女兒在外地工作，平時生活中瑣事少，便萌生了上老年大學的想法，兩人比較來比較去覺得老年大學交誼舞班比較適合自己，在老袁的多次鼓動下，夫婦兩個愉快地去老年大學報了名。開學那天夫婦兩個特意捯飭了一番，開著剛買的嶄新小車，來到了老年大學。

一進教室就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，同學們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，精神抖擻，有幾個同學已經(jīng)在教室里跳起了三步舞�；钴S的氣氛讓老袁心癢難耐，覺得這個交誼舞班報對了，并暗下決心，一定跟著老師好好學習舞蹈，為以后馳騁舞場打下扎實的功底。在這里，老袁邂逅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黃同學，老朋友還是老年大學交誼舞班的班長，老朋友相見分外熱情，噓寒問暖一番。黃班長在閑聊中得知老袁夫婦兩個都是初次涉足舞場，黃同學出于好意，便于學舞快，把他們兩個彼此分開，并分別找了兩個跳舞比較嫻熟的做搭檔。老袁總算實現(xiàn)了多年的舞蹈夙愿，動聽的音樂、翩翩的舞姿時時讓老袁心曠神怡。上課時總是第一個先到，下課時總是最后一個離開，學舞時的那個認真勁，讓同學們都感覺敬佩，此時此刻的老袁，用“春風得意”“如魚得水”“心花怒放”，這些詞語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。

常言道：天有不測風云，人有旦夕禍福。老袁老婆本來就對交誼舞不太感興趣，只是為了迎合老袁才勉強和他一起報了老年大學交誼舞班。學舞期間恰巧患上膝關節(jié)炎癥，去了幾次也就打了退堂鼓。老袁老婆輟學不去跳舞，老袁開始忐忑不安了，擔心自己學舞日子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。果不其然，一語成讖，終于有一天老袁接到了終止學舞的“最高指示”。老袁最初動之以情，曉之以理，苦口婆心的訴說跳舞對老年人身心健康的益處，后又經(jīng)過幾次三番的較量、抗爭，最終胳膊沒有拗過大腿，敗下陣來，早早結(jié)束了短暫的學舞生涯。

老袁天性好動，年輕時，工作之余，閑暇之時，喜歡打籃球，喜歡打夠級。老袁一看跳舞不成，又想“重操舊業(yè)”。年齡大了，老胳膊老腿，相對于體力消耗極大的籃球項目不太適合，就想晚上相約朋友打夠級牌。和老婆一商量，老婆子二話沒說：“不和美女接觸，這個安全放心，可以接受。但有一個先決條件，必須帶上我，收我做‘徒弟’，教會我打夠級，否則免談。”

老袁本來學舞不成對她就耿耿于懷，心煩意亂，現(xiàn)在一聽讓教她打撲克牌，火氣騰得上來了，嗔怒地說：

“打升級，你兩幅牌插牌還插不好，打夠級是四副牌，四副牌不用說打牌了，你插牌也插不好的，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？”

“你不帶上我打牌，你也休想打牌，人家都說老頭不離老婆，秤桿不離秤砣，你不帶上我，想打牌，門都沒有，不信咱就騎驢看唱本——走著瞧，看你打成打不成”。

老袁從年輕就領教過老婆子的厲害，只要她不同意，她就千方百計給他使絆子，讓他干啥也不痛快。為了打牌從年輕沒少跌三下四，沒少生氣。老袁盤算來盤算去，覺得人在屋檐下，不得不低頭，先答應下來再說。等日后再采取迂回戰(zhàn)術，說不定啥時候她學不會就偃旗息鼓了。

“那好吧！就帶上你，收下你這‘女徒弟’。但我也有言在先，假若你因為笨，學不會，就不教你了。”

“行！只要你肯下功夫教我，我就一定能學會！”

“好！說出去的話，潑出去的水，一言為定，到時候?qū)W不會別怨天尤人，更不能撒潑打滾不讓我晚上打牌的。”

“你就擎好吧！我學不會也讓你去打牌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。”老袁老婆把手向上一舉做了個滑稽動作。

說實在，老袁覺得，老婆平時在家除了含辛茹苦地干家務，還是干家務，很少外出活動，就這么一個小小請求，不免動了惻隱之心。憑良心說他老婆智商不低，學東西也比較快，就因年輕時照顧孩子學習，放棄了好多愛好。 

栽下梧桐樹，

引得鳳凰來。

老袁說干就干，讓這“女徒弟”白天在家空閑時，清掃了四十平米的地下室，房子中間擺放了一個寫字臺、找了六個板凳，買了四副嶄新的撲克牌。有心的她還飛針走線，給六個板凳配備了小坐墊、把房頂上的小燈泡更換了一個瓦數(shù)大的LE燈，每當夜幕降臨，打開開關，整個地下室立馬亮如白晝。用老袁的話說這是“燈火透明”、“筑巢引鳳”

為了盡快讓“女徒弟”進入角色，老袁開始了苦口婆心、不厭其煩地夠級基礎理論培訓：

夠級的基本玩法是六個人玩四副撲克牌，每人36張。六人按六角形依次而坐，交叉3人為一方，稱“聯(lián)邦”；自已的對面，稱“對門”或者“對頭”，是自已夠級的主要對象；每個人的左鄰稱“上家”，又叫“上手”，與上家相鄰的聯(lián)邦稱“上手聯(lián)邦”；右鄰稱“下家”，又叫“下手”，與下家相鄰的聯(lián)邦稱“下手聯(lián)邦”。能先將手中的牌最先出去的就是“頭科”，依次為“二科”、“三科”五、六就是“小落（Ia）科”和“大落科”。

現(xiàn)在人們經(jīng)常玩的是改進的新式夠級打牌法則，帶有點、燒、悶、拉、憋三落四、買三買四、純夠級牌開點等要領。夠級牌依次為：5張10、4張J、3張Q、2張K、2張A、一張2、大王（大花）、小王（小花）以及大王、小王掛上（捆綁）任何牌。純夠級牌為：5張10、4張J、3張Q、2張K、2張A。夠級牌必須對門打，或者捎牌時才能打。在夠級游戲中，撲克牌的大小順序是（由小到大）3、4、5、6、7、8、9、10、J、Q、K、A（通常稱作“帽”）、2（通常稱作“錢”）、小王、大王。

老袁講完自豪地說：先熟悉這些基本的夠級理論，至于打牌技巧深不可測，不是一日之功，得需經(jīng)過長期磨煉，日積月累，方可提高。老袁在“女徒弟”面前講得口若懸河，云山霧罩；“女徒弟”全神貫注，聽得津津有味，時不時還提一些不著邊際的外行話，引得老袁忍俊不禁。老袁這“女徒弟”是“大姑娘上轎頭一回”，對夠級游戲一竅不通，如聽天書，聽得一個愣，一個愣的。培訓了幾晚夠級游戲理論，在“女徒弟”的多次央求下終于開始了實戰(zhàn)演習。

老袁叫了幾個會打夠級游戲的太極拳拳友，又在小區(qū)群里發(fā)了個“招兵買馬”帖子，開張那天晚上，左鄰右舍來了七八個會打夠級的，“生意”總算“開張營業(yè)”了。老袁在牌桌上打牌，“女徒弟”畢恭畢敬地站在后面聚精會神地陪伴著。用老袁的話說這叫先接受打牌的熏陶，培養(yǎng)打牌的理念。站在后面的“女徒弟”對聞所未聞的夠級術語時時請教，比如：“開點”、“讓牌”、“捎牌”、“順牌”、“四人亂打”、“見三不開點”、“聯(lián)邦捎牌優(yōu)先”、悶貢”、“落貢”等。每當“女徒弟”詢問時，牌友就在一邊拱火，“不叫袁老師不和她說”，“晚上不炒幾個拿手菜也不能教”。“老袁敢不教，晚上不讓她上床，讓他睡沙發(fā)”。“要想會，跟著師傅睡”。牌友們你一句、他一句的調(diào)侃話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幾天以后“女徒弟”就被這打牌的激烈、熱鬧場面所感染，按耐不住騷動的心，摩拳擦掌，躍躍欲試了。

打破砂鍋問到底，

不恥下問學牌技。

經(jīng)過半個月的熏陶，在“女徒弟”的強烈要求下，老袁和“女徒弟”在牌桌上實現(xiàn)了角色互換。“女徒弟”剛上桌打牌，手忙腳亂，不是耽誤摸牌，就是摸到手的牌插不好，慢騰騰的，大家只得稍等片刻，等大家開始出牌時，她還悶著頭插牌，顧了吹，顧不了打。開始打牌時，牌摸得好，又有“老師”在后面幫著出牌，打得還算順風順水，掙了幾個頭科、二科，頓時喜笑顏開，興奮不已；有時牌摸得孬，順牌順不好，成了大落、二落，立馬唉聲嘆氣，悶悶不樂。

后來因為晚上人手少，“女徒弟”開始了查漏補缺，嘗試獨當一面了。這樣一來，境況就大相徑庭了，因?qū)崙?zhàn)經(jīng)驗少，又失去了“老師”這得力助手，只知道一味地順牌，該開點的時候忘記開點，該打?qū)﹂T牌時舍不得打。一晚上不是大落，就是二落，有時還被人家悶了。晚上回家后，有時不由自主地嘟囔：“我怎么那么傻，沒有打他來，假若打了，我就成了頭科了！”“我怎么那么小膽，假若我打了對方三個A，我或許成了二落”。

幸好“女徒弟”有個永不言敗的好習慣，喜歡不恥下問，這時老袁又開始了更高層次地傳道授惑：你摸完牌時，千萬不要光看自己的牌，手中的牌好牌孬已成定局，一定要注意觀察大家牌的好壞。誰給誰進的貢，誰吃得貢，特別是對門牌的好壞，做到心中有數(shù)，常言道：知己知彼，百戰(zhàn)不殆。打牌就如兩軍對壘，你就是指揮官，首先要學會察言觀色。新手牌不好，大都習慣唉聲嘆氣，牌好了大都喜笑顏開。打牌高手、老手，久經(jīng)沙場，比較“狡猾”，好牌孬牌很難看出，一點也不喜形于色。打牌過程中不能被動地順牌，假若牌好，又想走科，就得主動出擊，該打就狠狠地打，一鼓作氣，絕不手軟，否則，貽誤戰(zhàn)機，追悔莫及；假若牌不是太好，又覺得走不了科，這時最好保存實力，千萬不能主動挑戰(zhàn)，做到被動應付，避其鋒芒，尋找戰(zhàn)機。具體就是十以上的牌放到手里，甚至一張A、一張K都盡量不出，以備打后半場不時之需。六個人一共出了多少大花、出了多少小花、出了多少2、對門出了多少夠級牌都要銘記于心，做到心中有數(shù)。夠級牌最好一級壓一級，輕易不要越級打，只要出夠級牌最好做到一棍子打死，瞬間開點，這叫殺伐果斷，一招致勝。夠級游戲打到后半場，要審時度勢，既要照顧聯(lián)邦走科，又要注意觀察對方出牌動作和面部表情，一般出牌速度快，面部表情輕松，不用多問，手中牌大都不錯，可以放行；倘若出牌動作遲緩，面部表情凝重，不用問，手中牌大都不好，是重點“捉落”對象。

夠級游戲的最突出特點，就是強調(diào)聯(lián)邦的團結(jié)協(xié)作，強調(diào)聯(lián)邦的整體性。夠級打的就是“聯(lián)邦”精神、“聯(lián)邦”意識。在打牌過程中要注意觀察聯(lián)邦的出牌情況，特別是最后幾張牌，聯(lián)邦發(fā)幾張牌，能順則順，不能順就不順，切記盲目夠級。假若夠級，要有十足的把握收回牌來，再給聯(lián)邦發(fā)過相同張數(shù)的牌，免得影響聯(lián)邦走科，免得讓聯(lián)邦怨聲載道，讓大家貽笑大方。夠級中有“高手不爭科”的說法，雖有一定的片面性，但從一個側(cè)面說明高手大多喜歡在后面把握全局，起到運籌帷幄、穩(wěn)定軍心的作用。在一般人看來可以爭科的時候，這種具有全局觀念、整體意識的高手，一般為了整體的利益，勇于犧牲個人的局部利益。打牌過程中，高手具有眼觀六路、耳聽八方的敏銳判斷能力，該打?qū)Ψ降臅r候，絕不手軟；該送聯(lián)邦的時候，不惜血本送聯(lián)邦。夠級中，如果某聯(lián)邦成員不顧整體利益，盲目出牌，草率爭科，即使成功，也得不到大家的認同，反而引起聯(lián)邦的非議，甚至為眾人所嗤笑。

老袁口若懸河，滔滔不絕的一番夸夸其談，“女徒弟”肅然起敬，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大拇指，佩服地說：“不愧久經(jīng)牌場，經(jīng)驗之談，怪不得你很少掙科呢？原來是行家里手��！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。”老袁也幽默風趣地說：“哪里！哪里！微不足道。真人不露面，露面非真人，我是文能提筆安天下，武能上馬定乾坤之人。”

“你就吹吧！牛都快讓你吹沒了，說你胖還有點喘了呢！快該干啥干啥去吧！”“女徒弟”笑嘻嘻地說。此時此刻的老袁聽了“女徒弟”的盛贊，走起路來腰板仿佛直了，陡然高大了許多，大有飄飄然的感覺。

花無百日紅，

人無千日好。

原來天氣寒冷，大家聚集在老袁車庫里打牌（車庫里有暖氣），隨著氣溫回升，天氣轉(zhuǎn)暖，大家不約而同地轉(zhuǎn)移到荷香苑廣場打牌。

在老袁的精心培養(yǎng)下，經(jīng)過半年牌場地磨煉、摔打，“女徒弟”無論是夠級理論、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還是臨場發(fā)揮水平都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變化，取得了長足的進步。隨著老袁“女徒弟”牌技水平地不斷提高，老袁的家庭地位也每況愈下，變得越來越低了，結(jié)束了飯來張口，衣來伸手的愜意生活，又恢復了往日的鍋碗瓢盆交響樂。教牌期間“女徒弟”主動承擔了全部家務，晚飯后時常聽到她溫柔謙恭地說：“老袁，吃完晚飯，坐沙發(fā)上歇一會，等我洗刷完，一起去廣場教我打牌。”

現(xiàn)在可好“女徒弟”性情迥異，簡直判若兩人，吃罷飯，一邊換衣服，一邊用命令口氣說：“老袁，你快刷刷碗筷，我得先到廣場上召集打牌的人員。”

原來看到“女徒弟”出錯牌，大聲訓斥時，她總是虛心接受，說下次一定改正，并詢問怎么出牌才算恰當；現(xiàn)在可好，老袁只要埋怨“女徒弟”，她不但不接受批評，還倒打一耙地說：“你打了多少年了，你是‘老油條’了，我才打牌多長時間，倘若我也打那么長時間，說不定夠級水平比你技高一籌呢！”

牌友不在還好，假若牌友均在，往往弄得老袁面紅耳赤，張口結(jié)舌，無以應答，只能瞪瞪眼，把要說的話生生憋回去。

  “嫂子，別聽他的，他雖然當老師，現(xiàn)在水平真不如你。聽俺哥的過年也過差了。”

“忘了他走麥城的時候了，那次你拿著三個大王、六個2，為了打?qū)﹂T點牌，指揮大落的不就是他嗎？”

“養(yǎng)驢拴尾（yi）巴，一個人一個養(yǎng)法。打夠級一個人一個打法，別聽他瞎忽悠。”

“后悔了吧，這就叫教會了徒弟，餓死了師傅。”

喜歡開玩笑的牌友個個不是省油的燈，往往不嫌事大，添油加醋調(diào)侃一番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。

老袁大多無可奈何，佯裝痛心疾首地說：“花無百日紅，人無千日好，教了一個‘女徒弟’，腸子都悔青了，這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么！我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大老冤（袁）��！”

星光燦爛的夜空下，又是一陣響徹云霄的笑聲。

版式：雨墨 校對：茉莉 圖片：網(wǎng)絡

作者簡介:

紀永利，基層醫(yī)務工作者，閑暇之余，涂鴉文字，陶冶情操，愉悅心情。輕守悠悠歲月，靜看花開花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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